【新闻回放】慢新闻-重庆晚报3月23日曾报道,铁山坪滴水山庄收留三年多的一个神秘男子,有文化、有教养,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。这个没有户口、身份证,姓名、年龄都成迷的人大家喊他黑子,三年多以前陷入绝望,准备在铁山坪自杀,被唐家沱派出所张浩敏警官救助后,送到滴水山庄,又被老板童家海收留打工。
一个月前的黑子,接受采访时难得露出微笑
三年来,公益组织“宝贝回家”的志愿者、媒体、警方都从未放弃过帮他寻亲。20日,黑子与万州一家人的DNA鉴定结果出来,他终于找到家人。21日上午,
所有人齐聚在滴水山庄,举行一个简单的认亲仪式。
失踪18年,舅舅只看一眼就认出来
包家宾(黑子)和母亲相认
包家宾(黑子)和家人
一周前,万州的亲戚从电视上看到黑子寻亲的消息,一眼就认出这个失散多年的家族亲人。这个消息,迅速在家族微信群里传开,但是谁都不敢告诉仍在农村务农的黑子父母——黑子失踪18年了,都怕万一认错了,让老人空欢喜一场。
大家商量了一个保险的办法,让家住主城黄泥磅的舅舅,先跟黑子见个面。4月13日,在观音桥轻轨站出口,舅舅舅妈看到远远走来的黑子,一眼就确认那是失踪多年的侄儿。当天晚上他们就带他回到了万州区,见到了黑子的亲姐姐和分离了18年的父母。
“他不认识我,不喊我妈妈……”66岁的吴代琼说起当时的情景还在伤心地抹泪:“我确认他就是我儿子,但是他啥都不知道了,他很木。”吴代琼又确认了黑子的掌纹(断掌),以及只有家里人才知道的秘密:他左耳侧有两岁多被毒蜂扎过的伤痕。这一刻,她就知道儿子真的回来了。
接下来的一周,需要等待西南政法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DNA鉴定结果。这一周里,黑子说自己的心情是“坐过山车一样”,很忐忑。此前几年,他陆续经历过多次寻亲者采血鉴定,也面对过太多情绪激动的寻亲者。另一面,陆续有外地亲戚来到重庆与他见面,吴代琼也住在重庆等待结果,但是所有人都感觉,黑子跟他们有距离。他拒绝称呼任何亲戚:舅舅、舅妈、表哥、表姐、姨妈、包括妈妈,哪怕吴代琼这样告诉他:你百分之两百是我儿子。
黑子说:“还是等鉴定结果吧。”他记不得任何亲人,即使回到村里的老房子,见到父母,即使父母姐姐不断告诉他失踪前的各种细节、经历,他还是想不起来,像是被缺损的记忆隔在一个玻璃盒子里,和亲人触手可及却又无法彼此走近。
沉默的18年,家里人从不提起他
(母亲紧紧抓着儿子的手)
鉴定结果周五才出来,周四吴代琼就要求黑子去打听。妈妈比儿子更着急。拿到结果,黑子第一个给吴代琼打了电话,第一次喊了声:“妈妈”。听到这声等了18年的“妈妈”,吴代琼说:“很难过,又想哭,又想笑……”
吴代琼生有两个孩子,一个大女儿,一个小儿子。这个家住万州分水镇三角凼村的老人,读过高中,是党员,在60多岁的农村女性中,算是有文化的能人。即使说到伤心处流泪,她也身板挺得笔直。
现在黑子有名字了,他的名字叫“包家宾”,按吴代琼的说法:“小时候聪明得很,数学特别好,初中还考第一,又很听话。”黑子初中毕业后,家里在万州响水镇开了一家小百货店,黑子就在那里干活。突然有一天,毫无征兆,人就消失了。这一年,黑子22岁。
吴代琼至今觉得那一天和接下来的18年,好像都不真实。黑子失踪后,她关了小商店,夫妻两人回到村里种地、养猪、喂牛。儿子失踪这件事,是她这18年来的泪点:“一背太阳一背雨的干农活,想起儿子,眼泪落到地里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该怎么找他,每天就是干活、吃饭、睡觉……我以为他死了……”
两个老人之间,是沉默的18年,他们互相从不说起儿子,但是他们都看到过对方悄悄在哭。吴代琼有时候端起饭碗,眼泪会突然滚进碗里。她有一张黑子失踪前的黑白照片,常常一个人悄悄看半天,一言不发。
吴代琼的哥哥吴代民说,他们压力很大。儿子莫名失踪,周围的人也看不起他们,他们就这么独门独户地过,但他们又拒绝去住女儿给他们在镇上买的房子。吴代民说,老人多次想死,觉得儿子都没有了,活着也没意思了。亲人们反复劝:“没有儿子也要活下去。”
最近的一刻,他和亲人不超过10米
黑子在滴水山庄后厨打工的三年半,他住在黄泥磅的舅舅舅妈曾经和退休的老人一起搞活动,来过滴水山庄。他的表哥也在重庆工作,周末曾经带家人来滴水山庄吃过饭,亲人们离他最近的时候,距离不超过10米,但这10米,隔开了两个平行的世界。
现在这两个世界重合了。
黑子说,他已经与家人商量好,继续留在滴水山庄打工:“我已经不会干农活了,反正要打工,不如就留在这里,老板对我这么好,跟同事也处得熟了。”他一个月有四天假期,打算每个月回老家一次看望父母。“想到这么多年两个老人独自在农村,吃了这么多苦,还是很心痛。”这些年打工攒下的10万多,存在老板那里,黑子说,全都给父母都无所谓,不用分那么细。
他比较坚决的是,禁止父母再下地插秧种稻犁田,也不准老人再喂猪喂牛:“太辛苦了,这么大年纪,闪了腰、生了病,才是大事。”他说最多只能接受老人“种一点自己吃的菜”。吴代琼看起来并不是很愿意,但是也点头说:“听儿子的。”
黑子今年40岁,团圆后,家族亲人最急迫的心愿,是他能够尽快成家,让痛苦了18年的两位老人抱抱孙子。黑子自己说:“这个要看缘分,不强求。”
三个“外姓”的亲人和一个句号
宝贝回家的志愿者雨姐也姓包,虽然不是黑子家族的人,但包姓按字辈,比黑子父亲还高一辈。黑子确认身份后,喊了她一声“姑婆”,这让雨姐眼泪直流。这些年,她跟进的没有户口的孩子寻亲的案例,一共有10个,在她率领的团队各种各种努力下,之前9个都获得了身份,黑子是最后一个。
雨姐说,这一声“姑婆”,她觉得这3年多值得了,也庆幸中间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放弃。
滴水山庄的老板童佳海在民警张浩敏的担保下,收留了黑子,甚至春节把他带到自己家吃年夜饭。他不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会不会有一天给他闯祸,但他说“直觉上不会”,他也相信张浩敏。黑子寻亲成功,他笑着说,最大的负担可以卸下了:黑子存在他这里的10万多元工资,终于可以交还给本人了。
从三年前救助黑子,到今天黑子与家人团聚,张浩敏早已经从社区民警调去另外的岗位,但这件事,他没丢。三年来各种寻亲电话,媒体采访,以及不定期对黑子和滴水山庄的回访,这些都在张浩敏日常的工作外安排着。“他(黑子)是个人,人都需要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,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,我们能尽一点力,也许就成了。”
(民警张浩敏终于松了一口气)
因为黑子来历不明,而他又给黑子做了担保,这三年张浩敏提着的心,从来没有敢放下,DNA结果出来,他说他是“真的松了一口气”。
丢失孩子的寻亲者,有的会痛苦到偏执。直到DNA鉴定结果出来,还有万州的其他寻亲者不相信,一上午就打好几个电话来,坚持黑子是自己的孩子,不准他跟吴代琼一家走,让他在铁山坪等着,要拉他重新去做亲子鉴定。电话里黑子冒了火:“你这是在怀疑权威的司法鉴定机构,这样就没得意思了!”
黑子到底经历了什么?
那些成谜的也许永远成谜
(黑子还会在继续在滴水山庄干下去)
黑子真名叫包家宾。他曾告诉慢新闻-重庆晚报记者,在广东打工的时候,他曾用过两个别人的身份证,其中一个,就叫包家宾,实际上,这就是他本人的身份证。记者和张浩敏都问他同样的问题:即使是一个失忆的人,记不得名字,但是身份证上有照片,这张照片也就是他本人几年前的样子,难道他都没有发现,照片上这个人与自己长得非常像?
黑子说:“没有注意。”如果那时他注意到这张照片,那就是他寻找自己的重要线索,而这条线索,与他的真实身份,只隔了一层纸。
(包家宾喜欢这种厨房干点杂活)
跟一个月前相比,黑子戴上了斯文的眼镜,买了新的小米手机,设置的来电铃声是《向天再借500年》,这段时间因为寻亲,电话频繁,于是高亢的歌声不断响起:“我真的还想再活500年……”
至今没有任何人知道黑子怎么失踪的,怎么到的菜园坝,头上的伤痕怎么来的,又是怎么失忆的,以及18年前的失踪那一天发生了什么……秘密是解锁一个人的钥匙,而这把钥匙,更多的时候,只有唯一的主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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慢新闻—重庆晚报记者 刘春燕 杨帆 文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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